鄉愿

山はただ高いから尊いのではなく、木が生い茂つているからこそ尊い
一个自认为有趣的无趣青年。

流行文化的祛魅 ——媚俗及其现象学解构

两天写出的稿子,必定有诸多不足。已用于杂志。非论文性质。


致读者

我预感这篇文章会与专题内的其他作品格格不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公知”相悖。但在这里,我将引用德国著名哲学家尼采的两句话,为自己辩驳。

“他(学者)仅仅是一件工具;我们可以说,他是镜子——他不是‘目的本身’”。

“这些无法形容的人(怀疑论者)患病最重和退化最厉害的是意志;他们很长时间不再独立做决定,很长时间不再有运用意志力的压力感,不再有英勇无畏的冲动——他们对‘意志自由’产生了怀疑,甚至不相信睡梦中有意志自由”。

因此,那些对本文或文中部分内容抱有怀疑态度的学者,请将此看作笑谈;如持坚决的否定态度,欢迎用理论和事实进行批判。

勿谓言之不预,以上。

 

谈及现象学和祛魅

因受到导师的关切,我在大三这一年参与了不少研究生的课程。一次课后,与美学专业的学姐一同散步,偶然间谈到现象学。她说“现象学并非我们所理解的那样狭小,相反,正因现象学研究的对象太过广阔和学科内容的变动不居,以至于学界对此学科的态度一直不甚明了。

胡塞尔作为赋予现象学特殊含义的第一人,他强调现象学中的现象是“意识界种种经验类的本质”,是“纯粹意识的存有”,而这其中就囊括了感觉、回忆、想象和判断等一切认知活动的意识形式。

把流行文化作为“现象”来解构,难点正是如何把握其现象学本质。在本文中,流行文化并不作主流与非主流的区分,而是将其看做一个整体——一个曾突然兴起并短暂存在,却影响了一个时代的产物。究其根本,流行文化的产生及存在全依赖于“媚俗”(即“刻奇”,来源于德语Kitsch),也正因如此,流行文化才难以“克承大统”,在时间长河中稍纵即逝,只留下浅显的痕迹供后人调笑。

谈罢流行文化,再说“祛魅”。

祛魅,顾名思义,祛除魅力。该词最早产生于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作品《世界的祛魅:西方宗教精神》,本意为对于科学和知识的神秘性、神圣性以及魅惑力的消解。在本文中取它的引申义,即曾经一贯信奉的或被追捧的人或物或事或感情或文化或定论,受到新的认识后地位下降。因此,结合流行文化的本质来看,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流行文化的祛魅具有必然性——而本文也只是在这样一个客观事实下所进行的理论阐释。

接下来,我将从政治、语言和艺术三个层面进行流行文化祛魅的媚俗本质分析及其现象学解构。

 

极右翼势力的复苏和对“民主”的反思

2017年1月20日,一个让国内外政治学家颜面尽失的日子——唐纳德·特朗普正式成为美国第45任总统——同时标志着西方政治文明中精英阶层的崩溃。

同年4月23日,法国国民阵线主席玛丽娜·勒庞在法国总统选举首轮投票中,以第二名进入总统选举第二轮投票——极右翼势力在欧美地区呈现复苏趋势。

这时,我们不禁疑惑:自诩平等、自由、博爱的西方社会为何会沦落至此?

在真正讲西方极右翼势力和民主思想之前,我想先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来对比东西方政治文明本质的不同。

请大家试想,一个站在一块石头上的人和一个站在地上的人相比,谁更稳定?答案显而易见。这个比喻旨在向大家说明西方文明(尽管在这里用文明不太合适,但苦于找不到更适合的词,故暂用此词代替)较于东方文明更加脆弱——从其宗教和历史即可窥得。

首先,西方各国所信奉的天主教及新教均脱胎自古老的犹太教,在古埃及、亚述帝国和新巴比伦中试图斡旋的犹太人最终被尼布甲尼撒二世击败,古以色列王国消亡。之后的古罗马更是“斩草除根”,致使犹太人开始了在欧洲数世纪的流浪——直到1948年5月14日,以色列国正式宣布成立,甚至复活了“死去”的希伯来语(犹太人在欧洲流亡时用的是意第绪语)。

纵观犹太人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其经历不可复制于任何一个西方国家——正是因为西方国家的历史建立于“乱石”之上,根基不稳。

作为欧洲主要人种来源的日耳曼民族早期被文明国家所排斥,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战争中逐渐强大,最终消灭了西罗马帝国,占据主导地位。其文化也继承自古罗马文明,而古罗马文明承接于古希腊文明,古希腊文明又是古巴比伦文明和古埃及文明在地中海交汇的产物——如此说来,西方文明本无自身的依据,全仰仗于“窃取”和“劫掠”他国文明。

也许有人会质疑上述的历史事实和极右翼势力以及西方民主思想有什么关系。我可以明确的说,史实即前提,是有助于我们了解事物本质的工具。

有些学者认为,西方极右翼势力的复苏是一个偶然,是由美国大选的走偏结果影响下的突然造势;也有学者认为极右翼势力的抬头是当前局势造就的必然结果。在我看来,二者所说并不准确。西方的极右翼势力更像是一颗设定好的,以自我防御为目的的炸弹——只不过这种自我防御更偏向于对自身的毁灭或重创,一旦本体受到冲击,便会启动——所以“炸弹”爆炸是可预测却又无法准确判断的。

为什么西方国家会为自己埋下这样一颗炸弹呢?这就和西方的民主思想脱不开关系。西方民主思想的核心是自由、平等和博爱。乍一看似乎无可挑剔,但这不过是一个绝妙的伪装。仍旧沿用石头的比喻来解释:西方国家想要一座“山”,但由于自然演变的问题无法获得,所以他们打算自己造一座——用手边仅有的一些石块——于是一座人造的小山就建好了。但是西方国家不满意,他们想要一座高山,于是他们把目光放到了路过的人们身上——明抢豪夺自然不好,于是他们对过往的行人说:“请给我们一块您家乡的石头,以此来筑造我们的友谊”。于是犹太人捐出了一些,拉丁美洲的人分享了一点,华人又贡献了一部分。眼看着高山将立,这时,一个人路过,觉得这山着实好笑,边用手撼了撼底部的基石,吓到了山顶的西方国家——迫使他们展现出本来的面孔。“滚啊!你们这些外乡人!”他们一边大叫,一边张牙舞爪——谁料动静太大,把本就不牢固的石块震掉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剩下的石块也随着脱落,很快,高山就变成了废墟。

故事中,手边的石块便是古希腊、古罗马文明的遗留;路过的行人则是其他各民族——自然,路人们的石块就是其民族文明的碎片;西方国家的话语便是披着民主思想的劫掠之音;撼动基石的外乡人便是当前的恐怖主义;而西方国家的本来面目,就是极右翼势力的具象缩影。

西方不乏思想巨擘,有的哲人预测了欧洲大政治的必然出现(尼采《善恶的彼岸》);有的学者直言英国要想发展,必然要由海洋性国家转型为陆地型国家(C·施密特《陆地与海洋:古今之法变》);还有思想家直指人性中的“平庸之恶”(汉娜·阿伦特《责任与判断》)......但为何无人关注极右翼势力的循环往复(这也是我将极右翼势力归为流行文化的一大标准)呢——即使有,也大多是浮于表面的“理性批判”。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中说:“‘认识你自己’( Γνῶθι σεαυτόν )这个‘命令’是导致人类生活价值颠倒的罪魁祸首。因为,稳妥的人间生活秩序需要人们信靠传统,‘认识你自己’( Γνῶθι σεαυτόν )这一‘命令’提倡自我反思,其结果必然是怀疑传统。”

由此我们可以判断,西方学界可以避免对极右翼势力的研究正在于它会令人产生自我怀疑,从而让西方国家的人民意识到自己本无传统——繁荣的假象遭到摧毁,必然会导致城邦(国家)的灭亡。

托名色诺芬在《雅典政制》中提到:“在雅典,穷人和民众( δῆμος )理应<认为>,【他们】比出身高贵者( γενναῖοι )和富人拥有更多。原因在于,正是民众驾船,正是民众赋予城邦以力量( δύναμιν ),正是舵手、划桨领班、五十桨大船的船长、船首瞭望员、造船匠,正是这些人把力量赋予城邦,远胜于重装步兵、出身高贵者、【德行】高贵者( χρηστοί) 。”

这种民主造就了现代的西方社会民众利益为上——无论正确与否——均会被重视的一种价值体系。但囿于民众不能认识自己,所以引导人民的政治家及其掮客便利用了民众的媚俗,使之成为获取权力的手段——这便是西方的所谓“选票才是政客的生命”这一说法的来源。

这样看来,极右翼势力及西方民主思想的祛魅是否能够为您带来思考呢?

 

元话语的能指疑虑

瑞士著名的语言学家、结构主义的创始人索绪尔在结构语言学中提出了“意指作用”、“能指”和“所指”三个概念。本段中,“能指”最为主要,同时也会涉及“所指”的部分内容。

一言以蔽之,“能指”就是人们试图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东西,而语言实际传达出来的东西叫"所指"。

元话语则是指理解语言使用、表示作者或说话人引导受众理解语篇的一种方法。而祛魅本身就是针对元话语的能指疑虑的一种解决方法。

谈到我国语言学方面的流行文化,网络用语(或流行语)是必不可少的研究课题。近年来网络的飞速发展不仅衍生了一系列不尽如人意的方面,如造谣和网络暴力,也造就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奇怪现象,像网络用语(或流行语)。从早期的GF(girl friend)到如今的23333,从最初的“给力”到新晋的“盘他”,好像不会用最潮的网络用语(或流行语),就会被时代所抛弃。

很大程度上,网络用语(或流行语)的产生和流行会与“元话语”和“能指”挂钩。在正常的写作中——无论是学术论文还是应试作文——我们并不会考虑运用网络用语(或流行语),但在日常的交流中,我们又很少能够规避网络用语(或流行语)的使用——这正是由于交际需要文字或话语的发出者的所指尽可能符合能指,也就是说,作者或者说话人要尽最大努力引导受众理解语篇。

我们很难想象在一篇正经的报告中出现连篇累牍的网络用语(或流行语),这是因为语言的存留和发展并不能依靠简洁有效,却意义不明的网络用语(或流行语),而是需要人们不断地探索正规文字和话语中的所指与能指的最大契合度,使文本既有修辞学考量,又能禁得住形式逻辑的考验。同时,既能使语言得到发展,又不至于丧失语言的传承性,也是网络用语(或流行语)难以对语言整体“全面开战”的一个主要原因。

我并不厌恶网络用语(或流行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它们激发了语言的活力。因为我相信,正规语言永远不会消失于舞台之上,毕竟人们也不会故意带偏语言的发展方向,挤压语言的发展空间并割裂语言的历史承接——因为这是自寻文明的死路。

但我们也需要因此思考:为何网络用语(或流行语)的更新如此之快及其对正规词汇的意义入侵是否“合法”。

 

现代艺术与精英阶层的附庸风雅

如果你“欣赏”过赛·托姆布雷或巴内特·纽曼的作品,你就会觉得当个现代艺术家真的很简单。

在本段中,我将以英国著名保守主义思想家罗杰·斯克鲁顿(Roger Scruton)所作的《媚俗(刻奇)与现代困境》(<Kitsch and the Modern Predicament>)一文为范本,与大家一同探讨后现代艺术中意义不明的那部分所蕴含的“价值”。

“只要你能规避写实画作,只要你能藐视所有写实传统,你也能成为一位现代画家。”(“So long as you avoided the literal image, so long as you defied all figurative conventions, you, too, could be a modern painter.”)“因为就写实来说,画布之上已经难有新意。自照相术出现之后,画作必须拥有自己的主题才能出彩,而且这个主题必须逻辑自洽,必须纯粹干净,不受任何具象图像的污染。”(Clement Greenberg)而在斯克鲁顿看来,想成为现代艺术家很简单。“付出的只是一些看上去像是随意乱画出来的作品——也许就是随意乱画出来的,就好比随手写了一串数字却中了大奖一样。”

文章译者(注:莎椤双鼠译,译文发表于“利维坦”公众号)在开篇说道:“精英阶层(包括罗杰·斯克鲁顿等保守主义思想家)或许会时常感慨,这个时代是一个刻奇的时代。吊诡的是,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这个刻奇时代的主力消费者——为了所谓“崇高的审美”来假装谙熟了艺术的严肃”。实际上,我并不认同——或者说,在某种意义上,译者在因对划分规则不明确所导致的逻辑谬误中得出了一个必然不准确的结论,构成了他反对作者观念的前提。

实际上,精英阶层与保守主义者并不在一个划分层面——即“每次划分必须按同一标准进行划分”这一规定并不适用于二者。更具体地说,精英阶层中的自由主义者才是现代艺术的消费主体——也正是因为他们,本文才很难在不触及利益相关者的前提下进行现代艺术的祛魅。

本文所探讨的现代艺术是最难被界定为流行文化元素的事物,正是由于精英阶层中自由主义者的追捧(说成是附庸风雅也不为过)。因为这点,现代艺术在很大程度上不会面临消失的风险——甚至还会在争议中更加繁荣——这主要在于人们希望借艺术赏析水准的潮向来跻身于所谓的上流社会,从而赋予了本身意味不明的现代艺术品以反讽、空洞以及虚无的特质。当然,如果我们仔细思考过后,是否就会发现上述特质本来就是反作用于现代艺术作品的有力武器呢?当代的投资人斥巨资在现代艺术上——这些资金本来是一种对现代艺术美好预期表象下的资本回报策略——却有意或无意的成为了现代艺术必然成为时代印记的表征确认。这听起来就像个莫比乌斯式的庞氏骗局,不过这场骗局中不存在坏账,因为一切失败的资金涌入都可以归结到资本家(特质精英阶层中的自由主义者)的审美失常上。

“评论家们口风不变,他们依旧觉得,格林伯格的箴言——别画那些写实画,否则你就落入俗套了——对所有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人类都适用。然而,问题在于,你无论如何都会落入俗套。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逛上一圈,你会发现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有俗气的东西:里面的展品当然很前卫——哪怕从效果上你感觉不出来,定义上也是新奇的——却也很媚俗,抽象的媚俗,就是那种现代墙纸上的媚俗,或者说是蒙帕纳斯大道上为了刺激旅游消费而拼凑起来的媚俗。”罗杰·斯克鲁顿的保守主义思想家形象通过这些话跃然于纸上,紧接着,他继续分析道。“研究这些案例——如果你能忍受的话——就会发现,侵蚀写实主义画作核心的病根已经蔓延到了其继任者 “前卫派”之上。导致媚俗的原因并非希望与照片一较高下的尝试,而是期冀廉价表达情感的企图——一种不愿付出努力却妄想表达崇高主题的企图。”

如果说,本段开始时只是为了指出自由主义的精英受到并不准确的艺术赏析指引而选择了一条“无伤大雅”的艺术投资之路,那么上一段中罗杰·斯克鲁顿的话便是对现代艺术(或称“前卫派”艺术)本身的大力抨击——其实这种抨击也并不是不可理喻地无理取闹,相反,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认识现代艺术的新思路——也就是现代艺术本身的价值追求。

现代艺术究竟想要表达什么?这也许是一个永恒的问题,因为你永远也无法在“欣赏”完一堆线条之后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尤其是作品在创作者本人授意(或同意)下能够明码标价地出售时。“先发制人的媚俗提供了虚假情感,同时也对它所提供的东西进行了虚假的讽刺。艺术家假装很严肃地进行创作,评论家假装在评判面前的产品,而前卫派组织则假装在推广自己。所有这些假装的结局,就是某些无法区分广告和艺术的人购买了这个产品。只有到了这个环节,假装的链条才会告一段落,后现代主义艺术的真正价值才会自行显现——那就是其交换价值。然而,即便是在这个环节,假装也很重要,因为买家必须相信自己买到的就是真正的艺术,因而具有无法衡量的内在价值,无论花多少钱都值得。否则,商品的标价就会反映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任何人——哪怕是买家自己——也能伪造出这样一件商品。”

我将引用罗杰·斯克鲁顿先生的一句话作为本段的结尾:“当前卫也成了媚俗之后,你就不可能通过向前卫看齐而避免落入俗套了。”希望大家在艺术的道路上也有自己的坚持。

 

结语

流行文化来源于人们收到的关于虚伪(或虚假)的召唤。仍然将开头尼采的两句话献给大家:

“他(学者)仅仅是一件工具;我们可以说,他是镜子——他不是‘目的本身’”。

“这些无法形容的人(怀疑论者)患病最重和退化最厉害的是意志;他们很长时间不再独立做决定,很长时间不再有运用意志力的压力感,不再有英勇无畏的冲动——他们对‘意志自由’产生了怀疑,甚至不相信睡梦中有意志自由”。

但这次,我并不为自己辩驳,而是为了让大家能更好地认识事物——坚信自己的选择——这样至少不至于迷茫或被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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