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愿

山はただ高いから尊いのではなく、木が生い茂つているからこそ尊い
一个自认为有趣的无趣青年。

高墙

我独居异国他乡,又卧病在床。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是傍晚,天色渐暗,却又依稀能辨别出窗外的景致:比如院里的高墙,还有高墙也挡不住的星光和月亮。

 

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感受着这世界。我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外面下起了细雨,也第一次在心里无来由的关心起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怎样从深秋的寒风和冰雨中存活下来。

我一直过得像一个机器。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想法让我感到恐惧,但这恐惧马上被不知从何而起的自信和不屑所代替,我开始对这想法嗤之以鼻。我怎么可能是机器,我会哭,也会笑,我具备人类的情感。于是我开心起来,又带着一丝自豪,好像解决了一件跨世纪的难题。

尽管我认为说服了自己,但又忍不住继续思考:这是真的吗?

我确实曾放声大笑过,也曾悲痛欲绝,泪流不止。可是这些,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所做出的努力罢了。笑和哭,原本是宣泄情感的途径,但对我来讲,竟变成了带有功利性质的工具——前者方便交际,后者博取同情——而它们原本的用途,就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附属品。

 

雨下大了,乌云遮蔽了星光和月亮,院里的高墙也在黑夜里模糊起来。

我开始有些慌张,漫无边际的寻找让我成为人的理由。人是有意识的,但我的意识从未服务于我本人,我一直在为他人做决定,而轮到我时......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开始有些痛恨起这无谓的空闲了,让我不得不去瞎想。“使我成为人的理由”——这太荒谬了,也很可笑——就好像骑马找马,白费力气。

虽然这样想,但我也始终没有释怀,加上先前来去匆匆的愤怒,导致我的咳嗽再次加重。我撑起上半身,又慢慢地伏到床边,猛烈的咳嗽让我无法呼吸,直到脸色紫红,视野里布满闪烁的斑点。

我用双手支着床沿,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问题,慢慢地平躺回床上。我偏过头,便看到了那扇被雨水沾湿的窗,窗外漆黑一片。

我开始幻想,高墙下,一粒常春藤的种子开始萌发,向上攀,直到够上墙沿,稳稳地立着,像“乘彼垝垣,以望复关”的少女,目之所及,尽是期待。

但它终究不会是少女。在这样大的风雨里,任谁也不能全身而退。它会掉光所有的叶子,从葳蕤蓊郁到童木疏毂。

这种幻想不仅没有让我高兴,反而让我陷入了欧亨利式的剧情里。

“谁能为我画上最后一片叶子”?

 

夜深了,生病的我昏昏沉沉,慢慢的,竟又睡了过去,伴我入眠的,只有打在窗上的,清脆的雨声和无言的高墙。

许是之前睡得太久,又或者从未像今天一样思考过,总之,我做了许多梦,光怪陆离。

我梦见第欧根尼躺在瓮前,睥睨着我;还梦见用四肢行走的尼布甲尼撒二世,眼神中的惊恐......最后,我梦见真正的我——又或者是现实中的我——穿梭于迫在眉睫的工作和生活琐事中,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待我醒时,天已大亮。偶然瞥见窗外的高墙旁聚了一群人。我下了床,打开窗户,前一夜的雨便顺势滴到了地毯上。冷风灌了进来,我又止不住的咳嗽。有人看到了我,微微颔首表示问候,又紧接着凑回到人群中,不知在忙些什么。

我四下望了望,看到了高墙之中有一大块缺口,想必那群人在为这事发愁吧。刚下过雨,又将近中午,顺着缺口向外看,能找到远处的黑死病纪念@碑,甚至碑上镀金的装饰也一清二楚;天边的彩虹衬着路口的喷泉;老城区中心的教堂也美轮美奂......

不知欣赏了多久,高墙附近的人都散去了,早先打过招呼的人向我走来,清脆的响指把我的视线拉回。

“真是倒霉”,他说,“好端端的一面墙,被大雨给冲毁了。”

“倒霉?”我细细的咀嚼着这词,“我倒觉得是场好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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