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愿

山はただ高いから尊いのではなく、木が生い茂つているからこそ尊い
一个自认为有趣的无趣青年。

夜谈



入秋后,白天就变得越来越短了。
道旁树的影子逐渐模糊,路灯洒下的暖光也无力驱赶浓稠如墨的黑夜。第一场秋雨过后所带来的寒意让叶子也瑟瑟发抖,簌簌的响声传到安静的屋子里。

入夜了。
从各自的椅子回到属于自己的床上,这过程中他们没有交谈。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伏在墙上,在生命最后的时日里变得慵懒。唯一强烈的光源——门外走廊的灯突然灭了,道旁树的影子连同墙上的蚊子便一同隐匿在黑夜里了。夜风从窗边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却马上融在房间里温暖的气息中。
每个人都躺在床上,没有鼾声,没有梦呓,没人真正睡着。

“我不困。”一个声音响起,让人无从分辨。
“你们在做什么?”听起来好像还是那个声音。
“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第二个人回答了他。
“和我枕边的熊本熊对视。”第三个人如是说道。
“闭着眼睛假寐。”第四个人说完后打了个哈欠,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不困。”

只有我,仍然坐在黑暗中,在靠窗位置的椅子上,他们以为我去为朋友过生日,彻夜不归。但实际上,我在灯灭前的那一刻轻轻地推开了门,坐在了我自己的位置上。
没人注意到我,我也并不介意。正好我也不想加入他们的谈话——就像是夜谈。
而我只是出神了一会儿,他们就开始逐渐把话题放到各自的生活上了。

卷发中分的青年讲到他被出轨的爱情:佯装不知道的痛苦,保持微笑却无所适从的麻木。
“当我看到新的拖鞋出现在我许久未回的家门口时,当我看见新的牙刷出现在浴室——上面甚至还有水珠时,我就明白了。他甚至不愿意去假装还对我有好感,厌恶写在他的脸上,但只要他不说破,我就还会和他生活在一起,仍会爱他。”

那个有着和他金发一样开朗和令人温暖的声线的男生说起他的遗传病:无人知晓的感觉,被人误解的习惯。
“干燥的肌肤出现皲裂,痛感虽不明显,但无法治愈的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年老时青色的皮肤,令人毛骨悚然。每次仔细擦拭别人用过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怕被附着的汗液和油脂所侵蚀时,都会被误解。但那又有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抱着公仔的他谈到被孤立和诋毁的高中生活:一个人的温暖,多数人的冷漠。
“违背一个有地位的人的意愿,就相当于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只有他,愿意接受我这个“被抛弃的人”,愿意与主流的高中生存之道为敌,愿意忍受寂寞,愿意放弃大多数虚假的友谊,他是我心中的火。”

面朝墙躺着的年轻人瓮声瓮气地谈论起他的童年,及其带给他的性格缺陷:抑制天性的严厉,恪守道德的保守。
“我从不敢与人多说话,我害怕说错,害怕被他人误会,没人认识我,也没人想认识我。贯彻着严格教育方针的学校,遵循着宗教式保守原则的家庭。我,活到了现在。”

他们一直在聊着,直到像醉酒的单身汉一样口齿不清,直到某人在发出某个含混不清的音节后没人接话,直到有了鼾声和清晰的梦呓。我知道,他们睡下了。
长时间以一个姿势坐在椅子上让我腰痛,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改变什么了。
把前一天接好的水倒进玻璃杯里,放上一片橙子味的泡腾片,看着它在气泡中翻滚着,直到消失。然后一饮而尽。

过了又不知道多久,我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发现窗外已经有些许的亮色了。道旁树和路灯又有了影子,暖光还亮着,多了些趾高气昂。
我拿起杯子,打算去盥洗室洗一下。走廊里还暗着,尽头的灯在闪烁,恍惚间,我看到一个影子从大开着的窗户溜了出去。

我打开门,看到室友们已经醒了,坐在他们的床上,睡眼惺忪。窗帘已经拉开了。
我把杯子放下,抽出一张纸巾,把仍昏昏沉沉地趴在墙上的蚊子拍死,它流出的血浸染了绿茶味纸巾的中央,又马上形成了一小片干涸的痕迹,像是纽曼的作品。
他们看向我,笑着说:“你回来了。”
我也笑着回答他们: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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